小寒·味道
阳历新年已至,但旧历仍是冬月。小寒时节,腊月在即。倘若有雪,便可顺着暗香,踏雪寻梅。亦可拾雪而归,烹雪围炉,品尝岁月过往。
窗外沉灰一片。雾霾将林立的高楼吞没,看不见真相。这样的天空,似乎更像冬天。时光变得散漫而虚无,一枚太阳挂在枝头,隔着雾霾,淡成一个圆影。夜暮的灯火反倒暖亮许多。能看清自己朦胧的影子,一如冬天里的树。
回想起来,童年的天空也总是蒙蒙雾影,虽觉狭小低矮,却很纯净,绝对没有霾。当树叶脱落,院子里又亮了许多。树叶离去,光秃秃的树枝等待一只鸟儿停留。等不到,就绝望枯落,变成我们手中捡拾的柴火。
冬天的院子不见人迹,空旷无边。夏天的草坝枯了,黎明时泛着一层白霜。石缸里的残水起了冻,冷气直冒。偶尔听到几声鸟叫,可循声而望,却什么也没有看见。只有一阵冷风拂面而过,于是赶紧用手捂住耳朵,落荒而逃。但越跑,风越大。它们追在我身后,像两只手冰冷的手,想抓住什么,却两手空空。走在无边的风中,整个身体也变得空空荡荡。
我最愿呆的地方是灶膛前。虽锅里的菜少油无荤,实难说好吃,但红红的柴火却可以暖和全身,让人不想离开。仿佛只要可以一直坐在那里,日子就可以永远温暖。冬至过后,家户门前的晒衣杆上,或多或少的都挂有几节香肠,几块腌肉。空气中漂浮着过年的味道。但春节未到,衣杆上晒的年货只能看不能吃。若偶尔可以在灶火里烤一个红薯吃,那也宛如过节一般解馋。那香味和热气,令人突然对明天充满希望。
冬天里可吃的蔬菜甚少,莲白、红油菜和青菜头而已。即便是春夏,每日吃来吃去的也就是青笋而已。那时早晨天不见亮,时常会听到街头叫卖辣菜的吆喝声。开门出去,那个中年妇女放下背篼,揭开盖布,舀一小碗出来。吃时凉拌,是很好的下饭菜。虽有一股冲味,让人眼泪直冒。但一边流泪,一边还想再吃。
有一天中午在食堂打饭。我说怎么又是炒凤尾叶子。雷在旁边问,你不喜欢?我说是,除非是最里面的嫩叶子。因为那时天天吃,颜色黑呼呼,味道苦涩难吃。雷说特别理解。现在都说吃红薯好,是粗粮,但她也从来不吃。小时候没有大米吃,每天三顿都是红薯,吃得打干呕。如果谁家比较富裕,才偶尔在红薯上面盖一层薄薄的米饭。记得小时候每天早晨都吃馒头,干涩难咽,所以现在也不喜欢吃。大约在潜意识里,这些食物已变成苦难之味的代名词,永远无法抹去。
冬日夜晚,四周很静。在混沌的天空下,都在期盼一场雨,等待一阵风,渴望一场雪,可以驱散雾霾,让世界空空淡淡。看窗外,很多光尘在街灯下斜斜坠落,许多故事就这样成为往日时光。桌前香茶缭绕,许多味道也就这样成为昨日记忆。
在无雪的冬日,搜寻所有关于雪花的词汇。想把整个天空涂满飞雪的味道。让其覆盖一切,连同那些童年的记忆。只剩下灶火,暖如冬日太阳,融化心底的寒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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