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·新年
連續兩三日的暖陽,讓人歡喜得不知所措。像是意外的受寵若驚之後,呆在那裏無可言語的欣喜。陽光就那樣早早的,無遮無攔地敞亮過來,看自己捲起衣袖的手臂,也沾上了金色的光環。聽着熟悉的音樂,情不自禁地搖頭晃腦,突然有淚想拼命地涌出眼眶。
街頭賣福字春聯的小攤人潮涌動,春聯上的主角由馬換成了羊。竟然有些惆悵,因着不舍和眷戀。但時光從不爲誰停留,就像愛會離開遠走。
隨着舊年的離去,這個冬天也結束了。雨水日預告有雨。終於可見細雨濛濛,洗滌空氣中的塵埃。
不得不承認,剛剛度過一個暖冬。所以今冬無雪。
今冬無雪,但卻依舊想念。
午後的陽光裏,媽媽給我唸叨小時候的事。那時的冬天,感覺也要冷得多。總是要穿上棉衣、棉褲和棉鞋才能抵禦住撲面而來的冷風。
冬天是四季裏最難熬的季節。如果飄落一場雨,更是徹骨的涼。出門必須要撐開那把厚重的黃色油布傘,舉在頭上,沉重得像是要把自己吞沒。
在寒冷中,還是充滿希望和祈盼,因爲春節即將來臨。春節,無疑是每個家庭一年中的大事,所以特別隆重,以至於記憶深刻,無法忽略,難以忘懷。
記憶最深的是每家人輪流磨糯米粉。我特別喜歡看那些磨出來的白色糯米漿,在那圓圓的磨灣裏緩緩流淌,最後流進布袋,變成心裏滿滿的收穫。就像是一股小溪水最終匯入了大海。太陽出來,每家每戶都在曬磨好的糯米粉,遠遠看過去就像是潔白的雪塊一樣,把偌大的院壩都要占滿了,彌補了冬天裏無雪的遺憾。
除夕之前,一家人圍着灶臺做湯圓的陷。花生白一些,核桃黑一些。先把花生和核桃分別在火上翻炒一下,然後放在堆窩裏碎成末,加豬油和紅糖,最後做成一個一個的小丸子。記得妹妹還小,給她一顆核桃的不吃。把那一顆放到花生的那一碗,再給她,就高興地吃了。
除夕夜,天氣還是那麼冷。院子裏卻特別熱鬧,大家相約一起玩兔子燈。我們家的那一盞是我哥做的,用竹條做成兔子的形狀,糊上白紙,下面安上四個木頭輪子,裏面放置一截蠟燭,在夜晚裏點亮,用一根線拉着燈走,就像是拖着一個暖暖的希望。
那個夜裏,院子裏無數的燈火在地上亂竄,煞是好看。記得後來跑得急了一些,兔子燈就偏倒了,火把兔身引燃,於是眼睜睜地看着一盞燈消失在黑夜裏。等我回個神來,小夥伴們都不在了,所有的光亮也都不在了。只剩我自己,站在孤獨的黑夜裏。
回想起來,這樣的夜晚,因爲既美麗又哀傷,所以一直銘記。而太多的除夕夜,因爲平凡而遺忘。
無數的除夕夜,就這樣過去。無數的我們這樣平凡的長大,變老。
又一個新年來臨。
雨水過後,萬物浸潤。春天的腳步會越來越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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