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起走過的日子
據說,兒子是媽媽上一世的情人。這種說法不知真假,因無法考証。我覺得是不是上一世的情人,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今生的緣分,使彼此成爲母子,有着血脈相通的親情。能夠一起走過一段值得回味的日子,留下無數珍貴的片段,難忘的瞬間,便是莫大的幸福。
小孩子從兩個月起就認人,其他的很多孩子都不這樣啊。爲什麼?
這時候的小孩子不會回答,只管認人。堅決不要爸爸,只要媽媽。所以就順理成章的成爲媽媽生活的全部。
爲什麼那麼喜歡汽車?那時街上跑的車,小孩子都能說出是什麼車。後來又爲什麼喜歡恐龍?
汽車可以帶着人去遠方,去想去的地方;而恐龍的腳步曾到達過我們無法企及的地方。
背起小背包,去登峨眉山。事先說好,如果不自己走,媽媽抱不動,也背不動。
小孩子點頭答應,於是自己走完了所有的山路。
小孩子不喜歡走鄉間的泥濘小道,其實我也不喜歡,因爲髒腳。
但我們都喜歡從這片泥土裏長出來的果實,無論是冬瓜,還是小葫蘆瓜。
記不起有多少時間是被媽媽抱在身上的歡愉。其實媽媽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,甚至擰不開一瓶礦泉水,但卻抱了小孩子那麼多年。
在成長的歲月裏,彼此都覺得無法分割,所以手總是這樣緊緊扣在一起。
看見了嗎?雖然七月已過,但八月的草原上還是有很多小花。
仔細看看,除了白色,還有各種藍色和紫色的小花。但小孩子不怎麼喜歡花,只喜歡吹蒲公英。
第一次在草原上騎馬,小孩子不敢自己騎,於是和媽媽一起。
那匹馬有點懶,走半圈就不動了,停下來吃草。小孩子問,他不走了,怎麼辦?媽媽說,那就讓他慢慢吃飽了再走吧。
小孩子最擅長最拿手的是打水漂。在閬中古城的河邊,撿起小石子就忙着要動手,媽媽卻囉哩囉唆着給小孩子挽衣袖。
小孩子的水漂打得可好。最多可以打出七八個,像一只小鳥在水面不停跳躍,開出一朵接一朵的水花。
冬天裏,太陽出來,我們去虹口山裏徒步。所有崎嶇的路,我們都一直相互攙扶着向前。
地震以後,這山勢從此變了模樣。曾經的足跡也只有永遠地留在圖片裏。
小孩子偶爾也會不開心,這時候他一定會找媽媽。直到心裏的結打開。這樣的習慣,一直延續至今。
小孩子不明白爲什麼媽媽總喜歡去看古鎮?那些破破爛爛的地方實在不好看。不過可以買一輛小雞公車推着玩,倒也還是不錯。
去天台山看黑夜裏的螢火蟲。白天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枝,照進山谷。那一山小溪歡流的路,我們牽着手走。
秋天的新都橋,已經有了冬的寒意。媽媽瘦小的身體,還是可以給小孩子抵擋山裏的冷風。
像一隻輕盈的小猴,小孩子總是攀附在媽媽的身邊,分享彼此的快樂。
終於有一天,小孩子突然長高、長大。像生命的一次重生,那根臍帶可以徹底剪斷,不需要再粘着母體,也可以自己迎着風吹。
家鄉的桃花再一次燦爛,小孩子的心卻黯然。出席像是在完成一道佈置的家庭作業。他驚異於成長世界的新奇,開始急於否定成長之前的所有。
小孩子在心裏嘲笑自己曾經的幼稚,他甚至苦惱,無法將那些記憶和證據成功地刷新或清空。這時候他之外的所有人,都可能成爲他的假想敵,阻礙他的成長。
難得的大雪紛飛,還原了他的童真。也暫時讓他忘記了刻意想保持的距離。那個小小的雪人,就如同曾經的他自己,純潔而易化。
又到古鎮,小孩子十分無奈。開始批評未被保護的古鎮髒亂。自此之後,不再勉強他跟着我們四處行走,他這樣的年齡,已經可以獨自在家。
直到他離開我們,獨自單飛的前夕。媽媽不會要求小孩子緊挨着自己,彼此獨立平等。這一世的緣分,有了這樣豐厚的10多年,媽媽已經覺得十分地幸福和滿足。而有些路,只能自己走。所以該放手時就要放手。
每次去新場的璧山寺,媽媽都會給小孩子請一盞燈,保佑小孩子平安喜樂。好奇的小孩子自己寫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小孩子離開之前的那個春天,一起去山裏鄉下給祖祖上了墳。一起在親戚家吃了農家飯,飯後他奶奶坐在院外和親戚鬧嗑,我們在院子裏愛憐一條溫柔的狗,漫不經心地聊天。
22年的光陰流過,我明白,一種生活結束了。而另一種生活已經開始。生命的路就是這樣一程又一程。我從來不曾傷感,但會偶爾懷念。那個細小的孩子時常來入夢。我也知道,像這樣的文字,我不會再寫。我會陪着那個已經變大的孩子一起成長、變老;而曾經的那個小孩子,也會一直在我封存的記憶裏鮮活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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