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片云彩,在黄昏中作别
轻轻的我走了,
正如我轻轻的来;
我轻轻的招手,
作别西天的云彩。
那河畔的金柳,
是夕阳中的新娘;
波光里的艳影,
在我的心头荡漾。
软泥上的青荇,
油油的在水底招摇;
在康河的柔波里,
我甘心做一条水草!
那榆荫下的一潭,
不是清泉,
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,
沉淀着彩虹似的梦。
寻梦?撑一支长篙,
向青草更青处漫溯,
满载一船星辉,
在星辉斑斓里放歌。
但我不能放歌,
悄悄是别离的笙箫;
夏虫也为我沉默,
沉默是今晚的康桥。
悄悄的我走了,
正如我悄悄的来;
我挥一挥衣袖,
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——徐志摩《再别康桥》
硖石是我一直想去看看的地方,但三次去杭州,都来去匆匆,更没有时间前往海宁。这次到海宁,也是意外中的意外,但我只有两个小时的停留。别人说来海宁如果不观钱塘潮,那算是白来。我以为如果不能观潮,就算白来,也要到此处看看。
记忆里志摩的故居其实不是这里,而是他父母居住的老宅,我以为就是电视剧《人间四月天》里的那座老院子,但现实不是这样。那剧是在别的院子里拍的,而他家真正的老宅已经在几年前的旧城改造中撤除。我问那个卖票的工作人员:为什么要拆?她说你知道文物管理机构历来是说话算不了数的单位,并不能真正保护什么文物。我只能无语。
这一幢中西合璧式的小洋楼,和想象中一样清寂。我以为这是正常现象,诗歌是安静而沉寂的,诗人也该如此,哪怕他是徐志摩。这座新宅建成于1926年,是他的父亲给他建的“爱巢”。台门上方有诗人表弟金庸的手书“诗人徐志摩故居”,正厅有匾曰“安雅堂”,乃启功补书。
虽然秋天已过,但我还是独自来了。独自在这安静的楼里安静地看看、走走,再安静地离开。据说当年他曾打算在这里度过隐居著书的生涯。但世事的变化打碎了诗人月下伴美的隐士梦。
他历来是一个率真的人,率真得甚至不合时宜。但他就是他,朝着他执着的方向,纯粹的自我,从不掩饰。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。
他所有的故事,仿佛是从偶然开始。与林徽因曾经的康桥,与陆小曼翡冷翠一夜的风花雪月,与凌叔华地久天长的凝视。还有张幼仪的心碎。这些尘埃落定的往事,说与不说,都令人唏嘘。不知道是他们谁伤害了谁,又成全了谁。我不太喜欢后人长久的去评说那些是非,我更愿意沉醉在那些令人刻骨的文字里,
他的诗歌最初因爱而萌生,是他所有爱的历程的见证。没有那些女子,就没有他的《志摩的诗》、《翡冷翠的一夜》、《猛虎集》和《云游》;而如果没有他,林徽因有可能就只是一个建筑学家和不是诗人。。。世间的美丽,仿佛无一不沧桑。而曲折的生命仿佛才更有意义。。。
鸟儿已经飞过,天空却不留痕迹。
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——
我是在梦中,
在梦的悲哀里心碎!
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——
我是在梦中,
黯淡是梦里的光辉。
今天下午,在回成都的飞机上,翻看《成都商报》,刚好有一篇报道。到今天,2011、11、19日,志摩离去80年了。那篇报道的配图是他和泰戈尔、林徽因的合影,他以那样的方式离去,仿佛化着了天边的云彩,在黄昏中,永远地作别,飞去。。。
那一晚
林徽因
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,
澄蓝的天上托着密密的星。
那一晚两岸里闪映着灯光,
你眼里含着泪我心里着了慌。
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,
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。
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,
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模样。
到如今我的船仍然在海面飘,
细弱的桅杆常在风涛里摇。
到如今太阳只在我背后徘徊,
层层的阴影留守在我的周围。
到如今我还记着那一晚的天,
星光,眼泪,白茫茫的江边!
到如今我想念你岸上的耕种:
红花儿黄花儿朵朵的生动。
那一天我希望要走到了顶层,
蜜一般酿出那记忆的滋润。
那一天我要跨上带羽翼的箭,
望着你花园里射一个满弦。
那一天你要听到鸟般的歌唱,
那便是我静候着你的赞赏。
那一天你要看到凌乱的花影,
那便是我私闯入当年的边境!
徐志摩《偶然》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
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——
你不必讶异,
更无须欢喜——
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。
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,
你有你的,我有我的,方向;
你记得也好,
最好你忘掉,
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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