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
菊有英。芙蓉冷。漢宮秋老。芰荷化為衣。
橙橘登。山藥乳。
秋菊风流
临近霜降,树叶渐渐转红。而此时,菊花也倾情开放。夜里梦见你回来看我,我们面对面坐着,我用一把剪子在硬纸上就着图案剪菊花,像白天在路边遇到的那一丛小雏菊。你问我妈妈有多大年纪?我说若去年此时不离开,今年刚好82。记得去年送她,想买一大束白色的小雏菊,可惜太晚,街上的花店都已关门。
后来还是姐姐在她们那里买到一大束黄色的菊花。墓地是菊的世界。放眼望去,各色菊花分列墓前,宛如清明时节。不同的是那时的树叶已经泛红,和今晨我看到的一样。今日霜降,难得有太阳。路边的菊花和树上的叶子均分着温暖的阳光,被照得满心敞亮。有风吹过,送来菊的清香。生命是一场肆意的旅程,不必一路谨小慎微。如同菊的风姿与心情多种多样。李清照的“东篱把酒黄昏后,有暗香盈袖。莫道不消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。”是满满的思念。而陶渊明的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是隐逸的田园生活,墟里风光,清远幽静,令人神往。
重阳登高赏菊,饮菊花酒,又是另外一番味道。漫山遍野的菊花,意喻吉祥长寿。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,菊花已盛开了3000多年,1000多种模样为所有花卉之最,让人惊叹人生的多彩。每年秋天都有大规模的菊展,但我已很多年不曾光顾。相比之下,我更喜欢野菊花。它们生长于山坡草地、田边路旁。走在路上,随时可意外相遇,更令人惊喜。毛华菊、雏菊、甘菊……总是静静开放、淡泊低调。有科学家研究了大量名菊基因后发现,无论形状多么别致的菊花,杂交亲本都来自于看似寻常的野菊花。原来这些不起眼的野菊花,才是美丽的根本。而风流二字, 意指她们的随性与潇洒。
菊花是秋天的主角。是谢幕之前最华丽的转身。黄巢说:“待到秋来九月八,我花开时百花杀”,元稹也说:“不是花中偏爱菊,此花开尽更无花”。在《红楼梦》第三十八回的菊花诗会上,宝钗拟定菊花诗共十二首。《忆菊》起首;忆之不得,故《访菊》;访之既得,便《种菊》;种既盛开,故《对菊》;相对而兴有余,故折来《供菊》;既供而不吟,亦觉菊无彩色,便《咏菊》;既入词章,不可不供笔墨,便《画菊》;既为菊如是碌碌,究竟不知菊有何妙处,不禁《问菊》;菊如解语,使人狂喜不禁,便是《簪菊》;如此人事虽尽,犹有菊之可咏者,便是《菊影》和《菊梦》;末卷便以《残菊》总收前题之盛。于是三秋的妙景妙事皆有。
十二首菊花诗从忆菊开始,到残菊结束,菊花由盛到衰的过程,也是金陵十二钗叶落花残、万艳同悲的结局。林黛玉所写的《咏菊》、《问菊》和《菊梦》三首诗被评为最佳,满纸皆是自哀自怜自怨自叹。她借菊的高风亮节暗喻自己轻俗傲世与清高孤傲的品性。菊花美丽、高雅、纯洁、坚贞,但注定要凋零。无限风情又无比凄怆。
霜降过,冬渐近。西风飒飒,秋菊枯老枝头。四季的书卷已近尾声。无论情节跌宕抑或平淡,无外乎人生的悲欢离合。菊花干枯后可以收藏,用做书卷的扉页,被无数次地翻阅和轻触。在秋的收稍处,菊花的香气清幽四散,禅意无限,于是欲辩已忘言。
昨日雨落,今晨大晴。风正好,不太冷,只是让头发和围角翩飞。看到有微友在微圈里晒她拍的芙蓉花,惊觉秋又渐深。她说本不喜欢这类开得艳丽的花朵,路上偶遇,细细一看才发觉很美。特别是一枝花里红白粉次第相间的颜色,特别动人。
秋冬之交,芙蓉灿烂,宛若春天。其岁寒晚节的品性,亦如秋菊。但和菊的知名不同,芙蓉冷清。虽被冠名为蓉城市花,但许多人依然不识。芙蓉并不介意,悠闲安静地开在路边和庭院的角落。曾写过一篇关于芙蓉花的小文,一晃两年过去。时光变得易逝而短暂,想来只有一个理由,那就是我们自己在慢慢变老。
生命是一场盛宴,如同繁复的花开,值得我们永远怀念。与芙蓉的初次相遇,在午后阳光洒落的小径上。安静地站在树下,听花朵在风中絮语,告诉我她们的名字。满树的花朵似乎比往年开更大,但花瓣上的纹路依然透着坚韧执着的质感。一如我最喜欢的样子。
秋天的书卷里,有一页是芙蓉花。时光总是老的好, 身处蓉城,眼中每一朵芙蓉花,因曾经流传的孟昶皇帝与花蕊夫人传奇的爱情故事而显得格外娇媚。但故事之外,仍有故事。比如芙蓉这个名字。很多爱花者喜欢用花名取名,像大家熟悉的紫薇、清荷、丁香、芷若、茉莉……当然也有芙蓉。芙蓉代指美人,漂亮且纯洁。
《神雕侠侣》中的郭芙,虽任性刁蛮,却敢作敢为,是一个贞烈女子。倪匡说《神雕侠侣》是部“情书”,书里的人物个个敏感多情,为情生,为情死,为情苦,为情累,只有郭芙是个例外。几年前有一部很火的剧《武林外传》,里面有个郭芙蓉。本来也叫郭芙,编剧在输入“芙”字时,自动带出组词“芙蓉”,于是叫郭芙蓉。和郭芙不同,她很小就离开父母,一个人出来闯江湖。尽管经历坎坷,但依然相信一切会变好。她最爱和秀才在房顶看月亮。月色很美,却转瞬即逝,如同芙蓉的盛开与凋落。当我们失去岁月,唯一能做的便是记得。
霜降至。草木泛黄、落叶飞舞,一片萧肃。苏轼却言:“千林扫作一番黄,只有芙蓉独自芳。唤作拒霜知未称,细思却是最宜霜。”特立独行是一种勇气。“拒霜”不如“宜霜”,经得起季节之变故,才是最美的成熟。
花开如此,人生亦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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